第4节
淅淅沥沥的雨滴飘落下来,打在惠帝司马衷的脸上,他微微感到几许凉意。眼前的官道一片污浊的泥泞。
离开长安了。在这个并非雨季的时候,下起了雨。人的心情苍凉,于是才有了这天人感应的呼应吧?
此时此刻,河间王司马颙也在这次前往京都洛阳的官道上。只是他没有那种骄横跋扈的模样了,他与惠帝一样做了东海王司马越的阶下囚。他在长安大败在司马越手里了。
雨滴渐渐密集起来,已变成了一条条的雨丝。只一会儿的工夫,司马衷的衣服和头发全都湿透了。而司马颙则更狼狈,甚至于还有几许尴尬的成分在脸上。
而不远的四轮马车上,司马越则在车篷里打量着这两个阶下囚,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和畅快,不由得快马加鞭。
向更远处眺望,黑压压的官道上全都是司马越的队伍。骑兵、步兵随行,如奔腾的热流,绵延不绝。
到了洛阳的宫殿,雨还在一直下,但司马衷的心里不再害怕了。看到熟悉的一切,看到东行台的官员依然对他毕恭毕敬的眼神,司马衷仿佛忘记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紧接着,后宫里的宫女也欢呼雀跃,围绕在司马衷的身边。
“咳咳咳!咳咳咳!”
司马越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进入宫殿,朝臣和宫女表面上对他不敢造次,但内心怎么想很难说。司马越看到那些朝臣和宫女对这个阶下囚惠帝还是充满了感情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一连干咳了好多次,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谁也不敢得罪他,但却有意无意间在对他表示出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司马越先来了一段独白:
“皇帝自从太熙元年继位以来,一直祸乱迭起,幸亏多年来有诸位朝臣的辅佐,才使得朝廷绝处逢生。诸王之争,可谓是一时意气用事,动摇的是朝廷的基业,乃至数十年的国本。本王此次出征长安即为了平定天下,强固国本,迎皇上复位……”
这一席话,让留守洛阳的东行台诸位朝官松了一口气。至少,司马越暂时不会做僭越的事情了。
这种平静,实际上没有维持很久。朝堂上不能明言之事,也只有暗里去做了。司马越一直在踱步,他如坐针毡。
对于河间王司马颙这个稀松软蛋,不用他吓唬,自有处置他的办法。杀他如同碾死一个臭虫而已。司马颙一旦向他交出惠帝,其利用价值就完了。他向部属下了诛杀令。你一个河间王多少年来为何与我东海王叫板做对?你司马颙这些年杀了我东海王的多少人马啊?你我虽然同为司马一家宗亲,但现而今完全是势不两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子就在今夜拿下你的狗头!
司马越为难的是如何处置惠帝。现而今,这个皇帝该何去何从啊?
司马越嘿嘿冷笑着。为啥自己只能做一个小小的东海王,而司马衷这个傻蛋就能当皇帝?从小到大,他司马越哪点不比这个傻蛋皇帝啊?可是,每次惠帝出席司马家族的家宴,没有哪个王敢与这个傻蛋皇帝平起平坐!惠帝的尊荣如此之高,让我等藩王只能众星捧月,都围绕着他,前呼后拥,而我作为东海王只能偏居于宴席上不起眼的位置,还要对这个傻蛋皇帝发出献媚的假笑。够了,这一切,都够了。
司马越拔出寒光闪闪的宝剑来,真想一下子把这个傻蛋皇帝给劈了。
那些画面在司马越的脑海里一掠而过。为何皇帝平时能在洛阳京都锦衣玉食,爱慕无数女人,在全国选美,而自己只能在每年中秋节入洛阳参加一次的家宴?老天啊,为何洛阳的繁华,天下的美女,都属于这个傻蛋惠帝?你看他那个样子,就让人感到怒不可遏。
司马越一到后宫,看上了最为出色的、一个叫如花的嫔妃。司马越就要倾国倾城的如花来陪伴,否则他睡不着觉。可是,她就是不正眼看他司马越一下,哪怕一下,都没有看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司马越的脸上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嘿嘿嘿!嘿嘿嘿!”
司马越越想越气愤,越想越难受。他当即下令诛杀司马衷。然后,他有意让那个倾国倾城的嫔妃如花,静静地看着为惠帝司马衷准备喝的毒酒……
这个时候,如花依然不正眼看司马越,而是旁若无人地盯住就要服毒的惠帝司马衷。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随后跪着爬到惠帝身边,夺过了毒酒。
“你这个贱人,想干啥啊?”
如花还是不看司马越,只是对着惠帝说:“让如花替陛下死吧。”说着,她举起毒酒一饮而尽。
惠帝司马衷愣怔着,然后仰望着宫殿的上方发呆。如花喝完毒酒之后,没一会儿毒性发作,在地下滚来滚去,不停地号叫:“疼啊……疼啊……肠子烧烂了……陛下……别喝……”
司马越还是把另一杯毒酒递到惠帝司马衷手里,狞笑着说:“喝吧,喝了,皇上就可以去另一个世界与如花鹊桥相会了。”司马衷胆战心惊地接过毒酒,犹豫了一会儿,才皱眉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