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刘渊好多天除了在自家府上的校场上操练马队之外，还在傍晚的时候，独自舞一会儿剑什么的。手中的这把剑，是父亲刘豹在刘渊很小的时候送给他的。那时候还在新兴县的牧区，在一片草滩上，刘豹对刚刚七岁的刘渊说：“这把青峰宝剑就送给你了。这是一把祖上传下来的宝剑。”
刘渊一开始不敢接过这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他在七岁那年，只是怀念早逝的母亲呼延氏。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是那么高大，那么和善，常常带他去牧场边的小河旁洗衣服。母亲不让他到河水深处玩。于是，刘渊就一个人在一个高处面对小河吹起了手中的笛子。笛子是母亲给他的生日礼物。笛子是呼延氏从娘家带回来的。刘渊和母亲呼延氏的关系甚好。
刘渊记得那个时候吹着笛子，内心充满快乐。而母亲一边和女佣在河岸上晾晒衣服，一边给儿子鼓劲。
在阳光下，小刘渊看到呼延氏脱了平时穿的那件深红色的长袍，展开两条健壮的胳膊来，而且两条长腿欢快地在舞动。呼延氏随着儿子的笛声起舞。笛子这种乐器最适合在河边吹，尤其有呼延氏的伴舞，小刘渊的笛声更加起劲了。小刘渊没有按照乐谱吹，事实上也没有乐谱，几乎是很自然地吹着自己即兴创作的曲目。
呼延氏的舞蹈唤起了小刘渊潜藏在心底的梦想。虽是自度曲，但带有草原牧歌天然的原始韵律。草原牧歌的韵律是如此丰富，并不受五音的限制，而是有一种辽阔如天空的辉煌。那个自度的曲目是欢快的，甚至有一种平和的喜感。呼延氏在草滩上跳着跳着，就把小刘渊揽到怀里，然后眺望着远方。
“妈妈，你看什么？”
呼延氏说：“看你父王出征的方向，应该再有几天就回来啦。”
“妈妈，我可以穿上铠甲，和父王一样去打仗吗？”
“孩子，你还小，还需要学习，需要练好功夫。你知道你父王出征回来会给你带一件礼物的。”
“妈妈，父王会给我带什么礼物啊？”
呼延氏闭上了眼睛，说：“孩子，你猜一猜。”
“我猜不出来。”
人生就是这样。谁也猜不出来以后会怎么样，只是在眺望，在等待。而现在已经人到中年的刘渊，依然在眺望，在等待。
“妈妈，你教我念《诗经》吧！”
多少年了，刘渊依然记得这句话，可是呼延氏早已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呼延氏躺在毡帐里，无论小刘渊如何哭喊，就是不醒来。
“父王，妈妈为啥睡着醒不来啊？”
刘豹凄然地站在一边，把一支青峰宝剑递到小刘渊手里。
“我不要……我要妈妈……妈妈你快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渊儿吧……妈妈，对不起……我没有给你吹完那个《出征》的曲子……妈妈，我现在给你吹吧……”
小刘渊把刘豹递过来的青峰宝剑丢在一边，拿起了笛子，一边泪雨滂沱，一边吹着《出征》。这个曲目不在于气势，而在于悲恸，在于离别之时的苦情，在于爱的力量。吹着，吹着，小刘渊把笛子收起，不再吹了，而是扑到在呼延氏的身边。他抱住呼延氏的身体哭喊起来。
“妈妈……妈妈啊……你睁开眼呀……你为什么不再看渊儿一眼啊……渊儿从此再也没有妈妈了……妈妈……就让这把笛子陪你一起走吧……”
刘豹怎么也拉不住小刘渊，眼看要把呼延氏抬走，准备以族人的仪式送葬。可是，他无论如何拉不住小刘渊……
小刘渊的笛子放在呼延氏身旁。呼延氏被起灵的人抬了起来。刘豹把那把青峰宝剑挂到小刘渊身上。
小刘渊在七岁的时候就开始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