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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您我如秋风(1 / 1)

新学期开始的这一天,全校的师生都是忙碌的,校园1号教学楼下排着长长的队伍,那是一群在等着办理入学手续的高一新生,高一各个班的班主任带着一群学生会的成员在忙着分发各个班级的新教材。陈乔站在2号楼的过道里,看着忙碌的每一个人,心中万分焦急,一只黄色的粉笔快写到了尽头,颜色沾满了手指,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始终没有看到想要找的人。

为了迎接新生的到来,学校团委临时决定要出一期迎新生的黑板报,这个紧急的工作落在了学生会里板书最好的陈乔和美术最好的严春月身上,一大早,陈乔就按照学生会主席画的草稿,准备好了直尺和彩色粉笔,所有的版面都划分好了以后,严春月没有来,陈乔就动手先把文字部分都写了,等到文字部分也写完之后,她还是没来,捏着粉笔头,陈乔焦急地张望,这期间,有几个新生停下脚步看了看黑板报,夸了夸字很漂亮后,又转身离开了。

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严春月一直都没有出现,陈乔已经快失去耐心的时候,严春月才疯狂似地跑过来,一遍喘着粗气一边向陈乔道歉,严春月在学生会时就大大咧咧的,和谁都是自来熟的那种,陈乔平时和她接触不多,对她的好感度平平,现在也不好意思怪怨她,勉强地咧嘴笑了笑,算是对她的回答了。严春月稍微平息了一下情绪后,看了一会黑板报草稿,就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起来,不得不说,她的美术功底还是非常厉害的,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美术部分搞定了,画完最后一艘航行在蔚蓝大海上的帆船后,严春月站在过道的中间把整个板报看了一遍,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说:“咋样?漂亮吧。”

漂亮,确实是漂亮的,陈乔也看了遍整个板报,检查文字无误后,点了点头,算是赞扬她了,严春月见陈乔没有说话,不满地说:“你们这些搞文学的啊,就是写的多,嘴上就是不爱说话。”陈乔没有回答,他确实不爱说话。简单地收拾了工具和残余的粉笔后,陈乔就打算回学生会交差去了,严春月让他等等,说:“我让室友给您买了早饭,今天我睡过头了,算是给您赔礼道歉了。”说话间,陈乔的室友就提着两袋早饭过来了,这是一个瘦弱的女生,个头不算矮,齐肩的短发短发,一双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下一张樱桃小嘴有些苍白无色,一幅久病的样子,一身蓝色的校服像是挂在她的身上一样,在晨风中,陈乔感觉她和她手里的两份早饭一样,是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的。

严春月上前两步接过早饭,转身递了一份给陈乔,陈乔摆手拒绝,严春月一脸不开心地说:“咋了?还怕我给您下毒啊。”一句话,说得陈乔不好意思了,半推半就地接了过来,嘴里勉强地挤出了“谢谢”两个字。倒是严春月挺大方的,打开塑料袋摇了一口鸡蛋饼摆手表示了不客气。

“对了,这个是我室友,刘丹丹,她也特别喜欢文学,还在我们校报上发过文章呢,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可以互相交流交流。”严春月边吃边介绍,陈乔笑着向刘丹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刘丹丹笑了笑算是回应。

陈乔提着早饭回到了学生会办公室,放下工具和粉笔,洗洗手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张鸡蛋饼和一袋牛奶,一看就知道这是学校生意最好的那家早餐店做的,味道很好,陈乔一边吃着,一边翻看着桌子上一堆上学期的校报,校报的内容很单调,大都是学校里又开了什么会,各班级里又有哪些学习突飞猛进的学生了,翻到后面的校园文化板块的时候,一首诗歌的作者吸引了陈乔的目光,这正是刘丹丹写的,陈乔饶有兴致地读了一遍,诗歌的内容很平常,没有太多华丽的修饰文辞,倒是整个内容传达的感情,让陈乔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表面上看这是一首写生活阳光明媚的诗歌,但整个诗歌意境因为一个“我要的生活”这样一个题目而变成了另一种意思,陈乔在这些文字里看到了作者对于美好生活渴望的另一面,也就是这样的表述方式,让陈乔对这个作者多了几分的兴趣。

新学期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学校举行了盛大的开学典礼,学生会在组织典礼的同时,也安排了一个诗歌朗诵的节目,陈乔写了一首激情澎湃的长诗,需要四个人朗诵,学生会主席一番筛选后,也只有三个人的能朗诵出那种气势,一时间,差一个人成了问题,大家在自己的班级里搜寻了一下,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任选,这时,严春月一拍脑袋兴奋地说道:“我怎么忘了,我室友可以啊,她可是参加过中学生朗诵大赛的人啊。”陈乔一脸地惊讶,主席却在一旁嚷着赶紧请她过来帮忙,严春月一阵风似地跑出了办公室,不一会就把刘丹丹带了过来,陈乔礼貌地笑了笑说:“给您添麻烦了。”刘丹丹刚想开口说话,一旁的严春月就先抢了话:“说的太客气,都是顺手的事。”陈乔白了一眼严春月,刘丹丹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表示出自己的无奈。

“这样,我先和您简单说下这个诗歌的感觉。”陈乔把另外三个人招呼过来后和刘丹丹说道:“整首诗歌比较长,是一个渐渐向上的情绪,我这里在文字表达上是有分为三个阶段的,第一阶段稍微有些伤感的,词句上也是从离家开始,主要想表达的是新生离家求学的不容易,第二部分表达的是一种美好感情,看这里,词句写的是师生团结和校园美好的环节,最关键的就是第三部分,这是一个升华阶段,有了前面的伤感离家和美好环境,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夯实基础,扬帆起航。到时候整个配乐也是这种节奏,总时长是三分三十五秒,每一个部分的内容都要和配乐卡上,要不然,就出来那种感觉了。你们先自己看看诗歌内容,每个人朗诵的内容已经做好分工了,你们再讨论下,每个人要朗诵哪一个角色,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我把配乐放在电脑上了,内容没问题的话,你们跟着配乐先走一遍,我看看效果。”站在一旁的刘丹丹痴痴地看着陈乔说了这么一大段,那种认真的表情,让她根本就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陈乔说完后,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刘丹丹,刘丹丹有些发愣,意识到陈乔在看自己的时候,小脸一红,马上收回目光笑着点头表示明白了。看着陈乔递给自己的诗歌内容,她仔细地看了一遍后,马上就明白了整个诗歌的感情意境,同时也在心底给了陈乔一个大大的赞扬。四个人都各自领了自己的部分,跟着配乐走了一遍后,效果很好,尤其是刘丹丹的部分,陈乔简直惊呆了,她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从哀伤婉转到阳光美好,再到后面的激情向往,承转启合之间,过渡的特别完美,心中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开学典礼很快就到了,这中间,大家凑在一起排练了几次,配合的也是越来越默契,每次陈乔看着认真朗诵的刘丹丹,心中都会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欣喜,是欣慰,又是甜蜜的。他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就是觉得很美妙,甚至在一个晚上还梦见了她朗诵时的样子。

开学典礼也如梦一般地举行了,学生会的诗歌朗诵很成功,典礼结束后,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陈乔帮着收拾了礼堂的桌椅板凳后,正打算回宿舍时,被站在门口的刘丹丹叫住了:“您忙完了啊,我们操场上走走呗?”刘丹丹半询问地问到。陈乔看了看时间点头答应了。

初秋的校园夜晚,有些微凉,教室已经沉进了黑暗,几盏路灯立在校园大道上,散着昏黄的光芒,宿舍楼的灯光像是黑夜里的星星一样,一块一块地贴在夜幕里。陈乔和刘丹丹并肩走到了校园深处的跑道上,脚下踩着渐渐枯萎的小草,彼此没有说话。已经走出校园大道路灯光芒的时候,陈乔站住了脚步,说:“您心情不好?”刘丹丹没有说话,还在慢步地向前走着。陈乔不知道她怎么了,伸手拉住了刘丹丹的胳膊,又重复了刚刚的问话。刘丹丹停住脚步,转身望着陈乔的眼睛说:“没有,我只是喜欢这种安静的夜。”陈乔不明所以,笑了笑算是对她的回答。陈乔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地又向前走了两步,说:“夜,再安静,终究是遮住了遮住了光明。”说这话的时候,陈乔觉得有些伤感了,就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人,永远喜欢活在阳光里。”刘丹丹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陈乔的背影。陈乔刚想转身,刘丹丹就从身后抱住了他,陈乔吓了一跳,赶紧挣脱开刘丹丹的手臂,转过脸看着刘丹丹的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刘丹丹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原地,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看着陈乔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就抱了上去,见陈乔盯着自己没说话,就抱歉地笑了笑说:“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些冲动了。”陈乔没说什么,笑了笑说:“回宿舍吧,已经很晚了。”说完,就转身迈开脚步往宿舍的方向走了去,刘丹丹站在原地楞了几秒,快步跟了上去,一路上,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讲,走到校园大道上的时候,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旁边有两个同学路过,投来了好奇的眼神,陈乔没理会,刘丹丹也没在意,就这样,默默地走到了宿舍门口,彼此道了晚安后,就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的分别了。

这一天的夜里,陈乔失眠了,躺在床上,听着室友的呓语,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想起刚刚刘丹丹抱住他的那种感觉,又想到刘丹丹看自己的眼神,他觉得,刘丹丹应该是喜欢上了自己,几次见面的画面在夜晚时间流逝的过程里不断地在陈乔脑海里浮现,那瘦弱的身躯和那较好的面容,让陈乔心生了怜爱之情。就连陈乔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也有些喜欢她,她的一颦一笑在脑海中像电影放映一样不断地重复着,时间快到凌晨三点钟的时候,陈乔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秋天来得很快,树叶落满了校园,花坛里的小草已经失去了光华,只留下一身暗黄在秋风里不情愿地摇着身躯。周六上午半天的课程结束后,刘丹丹来到陈乔的教室前喊住了陈乔:“下午有事吗?”自从上次晚上和刘丹丹独处后,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和她说话了,陈乔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着“没事”,“我们去镇外的园林走走吧,我有些话想对您说。”刘丹丹的气色较之前好了不少,笑意盈盈地说道。陈乔想了想说:“好啊,那这样,下午两点,我们在学校门口集合吧。”刘丹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下午两点,刘丹丹如约来到了学校门口,陈乔坐在自行车上,转身拍了拍后座说:“上来吧,园林有些远,我们骑自行车去吧。”刘丹丹笑着坐到了陈乔的自行车后座上,她的手扶着后座的钢筋框架,抬起头在秋风微凉中享受着这段旅程的快乐。镇外园林的风景有些萧瑟,带着毛刺的板栗外壳散落在满是枯黄树叶的地上,旁边的杉树披上了红妆,一大片的桃树干瘪的在秋风中张牙舞爪,几只麻雀站在铁丝网的篱笆上,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陈乔一个刹车停了下来,刘丹丹轻轻地跳了下来,陈乔把车子停在杉树林的边上,跟在刘丹丹的身后,走进了这一大片的杉树林里,刘丹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用脚踢着满地的枯枝烂叶,一句话也不说,陈乔默默地跟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样从杉树林的这头走到了那头,又从那头走回到这头,重新回到自行车旁,刘丹丹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说道:

“您知道吗?每一片树叶落下,就有一件心事被藏在心里。”

陈乔听她说的这么文艺,一时间竟有些接不上话了,就只能定定地看着她手中的树叶,那片树叶在她手中打着转,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刘丹丹见陈乔没说话,就问:“您猜,这世间有没有专门会收集别人的心事?”陈乔哈哈哈地笑了笑说:“哈哈哈,这个肯定是没有的吧,心事要怎么收集啊?”刘丹丹也笑了,笑起来像是秋天萧瑟里的一株月季。

“有啊,文字就会收集,人们会把心事写在纸上,写成诗歌,写成散文,写成一段故事,那些组成起来的文字就是在收集心事啊。”

“哈哈哈,您讲的对。”陈乔笑呵呵地回答着。

下午半天,陈乔陪着刘丹丹逛遍了整个园林,一路下来,他们没有说过几句话,就这样默默地溜达着,太阳已经西下,晚风也开始铺来的时候,陈乔载着刘丹丹又回到了校园,在宿舍门口即将要道别的时候,刘丹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在爱心的纸张递给陈乔说:“我把心事写成了文字,又把文字装成了心的样子,现在分享给您了。”陈乔愣住了,两只手扶在车把上,不知道该不该接,刘丹丹见陈乔没有回应,上期一步把爱心塞进了陈乔的衣兜了,摆手说了声再见,就大步地走进了宿舍楼。

夜晚,躺在宿舍的床上,陈乔拆开了折叠精巧的爱心,信纸上写了满满两面:

当我吧它给您的时候,我们的第一离别也随之拉开了帷幕,它会马上结束吗?它也许永远都不会结束吧,我难过!

寂寞的天空飞起了一阵凉风,是秋风啊,过几天它就要改名字了!那些被风飞旋的落叶还是秋叶吗?它让我的记忆停留在此,可它却无情地将我带入下一场寂寥中,我忧伤。

为了每一次相遇,我可以抛下所有的空闲时间,您可以放下自己的忧伤在一个快乐里见到我吗?您可以豪迈地写着您的文字,您可以将那属于您自己的时间不留余地地献给我吗?或许不会吧,是我的痴心妄想,也许,永远不会,我失望。

因为什么,我习惯了在阳台上徘徊?因为什么,我习惯了在心里回忆?因为什么,我习惯了在脑海里游荡?也许因为我在等,我在等一个人,或者真是一个人,或者只是为了与时间老人抗拒。但我可以确定,我在等,我在等着记忆再次去回忆,回忆啊回忆,回忆甜蜜和忧伤,回忆和他的那短短几日的缘分,回忆他站在板报前不知所措的等待,回忆他在工作上的忘乎所以,回忆他站在秋风里的镇定自若。而如今,时间老人带走了他,还有他的缘,我该怎么做?这种贪婪的欲望怎能说出口?但我真的好压抑,只有秋风和秋叶在夜晚聆听,我无奈。

我一喊!我彷徨!我渴望……

一剪梅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陈乔读完这些文字后,心中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要当面和刘丹丹聊一下。

礼拜一的清晨,窗外下起了细雨,地面湿成了一张浸泡过的纸张,枯黄的小草在上面艰苦的笑着,落了一地的黄叶无人打扫,一群晨读的学子匆忙地从细雨中穿过,陈乔走过校园的大道,迈上教学楼的台阶,站在那已经有些残破的板报前,在这里,或许能等到她的出现吧,时间在流逝,人来人往,有人笑着走过,有人和陈乔打着招呼,陈乔笑着回应,却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出现,严春月快步跑到过道下,掸了掸身上的雨水,看到陈乔站在墙边,一脸疑惑地问到:“在这站在干啥呢?”陈乔不语,严春月自觉无趣,转身就要向教室走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回身站在陈乔的面前询问道:“您是不是在等我室友啊?”陈乔满脸的疑问,浅浅地笑了一下,算是回答了吧。

“刘丹丹请假了,昨天就回家去了,身体不太好,回去看病去了,您知道吗?”严春月瞪着眼睛望着陈乔,那表情更像是质问。

“哦,这样啊,我不知道。”陈乔摇了摇头。“哦,我还以为您知道呢。”说完,严春月风一样地离开跑向了教室。

站在教学楼的过道里,陈乔望着来往的脚步匆匆,抬起头,望向校园凉亭外的银杏树,几片黄叶飘落,在秋风里打着旋,落进了草丛了,消失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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