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夜里,诺大的义庄只有一人一狗一马一鸡,四个活物,冷清异常。
天上残月高悬,夜空幽暗不见星辰。
义庄之上时不时有老鸦落下,在院子里走走啄啄,发出刺耳的叫声。
之前的稻草人,早就在和恶鬼斗法时被打碎了,新的沈白还没来得及扎,所以这些乌鸦才敢过来。
此时忽有阵阵阴风吹过,天上乌鸦四散飞走,不敢再落于院内。
后院马棚内的八百里,一张马脸上满是惊恐,发出凄厉的马鸣。
而被关在屋里的秃毛雄鸡天下白,也开始打鸣,声音难听至极,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
趴在后院的大黑狗玄耳,也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似乎在告诉沈白大事不好。
沈白坐在屋里,正在修炼,如今他下玄境第七层已经打开十个穴窍,体内玄气大增,连五感,都略有提升。
忽的,他听到了院里二兽一家禽,同时发出叫声,不由得心下一沉。
屋内四处阵旗迅速化为贴身旗甲,法阵散开,沈白将两道符纸扣在手心。
一张为清心辟邪符,一张为神行千里符。
“咚咚咚”义庄大门外传来敲门声。
这敲门声不大,但却异常清晰,穿透力极强,好像敲在沈白耳旁一般。
来者不善。
他走出屋内,轻轻关上屋门。
又将八百里和玄耳,一起关在隔壁的养鸡屋,并在门上贴了一张清心辟邪符。
安置好二兽一禽,他便向前院缓缓走去。
随着他离门越来越近,本应该越来越大的敲门声,竟然没有半点变化,还是如同在沈白耳旁一般。
沈白站在前院,鼻子轻轻嗅着,虚幻小人儿冲龙玉浮现,嗅觉瞬间增幅,可门外竟没有任何异常气味。
那只能说明,门外的敲门的家伙,没有血肉形体。
“主人家可是不欢迎?”一道苍老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与此同时,义庄上空鬼气横行,道道鬼气浓郁的肉眼可见,其中有百余鬼物盘踞于空中。
沈白沉默不语,这阵法他早有耳闻,是鬼道基础阵法之一。
百鬼夜行大阵。
此阵不重布阵,关键在于天上被祭练的百鬼,俱是修行资质尚可的人魂祭练而成。
以阵法结成时间来看,布阵之人,阵法造诣远在他之上,且修为深厚,他根本无法逃脱。
沈白走到前院那个巨大的柳树旁,一掌拍在其上,片片柳叶被玄气震落。
同时他又从怀中拿出五块玄石,引动其中玄气融入柳叶之中。
片片柳叶四散而起,隐隐在院中化作一道符阵。
若是清风道长在此,必定能一眼看出,这是以被阴气侵蚀之柳叶,辅以玄气布置而成的清心辟邪阵。
此阵法本应与阴气相驳,但却被沈白体内的精纯阴气为引,奇正相合,再创出新的阵法使用方式。
“主人家既然不欢迎,那莫怪老夫失礼,强行闯门了。”老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随着话音落下,天上道道鬼气垂落,融入义庄外墙。
刹那间,门前整面墙壁连着大门,被阴气同化,化作飞灰。
一名苍老的身形在漫天尘灰中走向沈白。
透过漫天尘灰,沈白隐隐看清眼前之人。
苍老的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佝偻的身形有道道鬼气缭绕。
一身宽大的黑袍披在身后,最引人瞩目的是稀疏的头发赤红如火。
“老夫的侍妾,前些日子在外为老夫
吃食,迟迟未归,不知主人家可曾见过?”
无语,那个男性恶鬼,竟然是侍妾,这老者,竟有龙阳之好。
“未曾见过,老人家若是无事,便请先回吧。”沈白面无表情,好似有恃无恐。
老者淡淡一笑,“远来即是客,主人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非是不懂,只是此地乃我宗门隐蔽驻地,平日里由宗门师长打理,不对其余修士开放。”沈白表面应着,暗里已将玄气疯狂运转,流入阵旗之中。
他也是没办法,只能扯着虎皮,看看能不能用最低成本吓走老者,不战而屈人之兵。
却不料老者听了哈哈大笑,“小娃娃,莫要扯什么师门了,你这个年纪,小时候应该听过三大义庄被灭门的事吧?”
听着这话,沈白心咯噔一下,正是前些日子,褚大山讲的义庄灭门,无数尸身被打成肉沫,化作阵法。
想到此处,他死死扣住掌心内的神行千里符。
老者见沈白不语,便更加猖狂,“老夫连城主府的势力都不怕,何惧你区区一无名宗门?”
“阁下是什么来历?”沈白说话之时,鼻窍呼吸悠长,似乎在感受义庄变化。
“十几年了,现在的娃娃,都不记得老夫赤发鬼王的名号了吗?你家师长,难道不曾告诉你,见到老夫的红发,要退避三舍?”
突然,老者赤发鬼王看到了沈白手腕处黑绳。
“嘿嘿,小子,果然是你,杀了老夫的侍妾,你竟然还把那些冤魂超度了?老夫平日里最看不得你这种正道修士。”
沈白心中无奈,人生第一次被说成是正道修士,没想到竟然是这这种生死危机之时。
这自称赤发鬼王的老者,修为绝对达到了上玄境,甚至有可能临近元境。
此时沈白突然感觉脊背一凉,好似有生死危机降临。
赤发鬼王身后黑袍浮现道道玄光,袍身瞬间化为十几只恶鬼,扑向沈白。
恶鬼在冲向沈白身上之时,地上柳叶大亮,清心辟邪阵发动,却被鬼物活生生冲破阵。
可即便如此,法阵还是挡住了鬼物一瞬,给了沈白反应时间。
刹那间,沈白捏碎手中神行千里符,十面旗甲瞬间全开,三阴气硬抗道道鬼气,甚至连义庄底下的道道尸气,都被引动,浮出了地面。
竟发出一种金铁相撞之声,阵旗再次出现裂痕。
沈白只感胸腔内五脏皆移位,道道鬼气透过阵旗,侵入他体内,一口鲜血卡在喉咙,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借力倒退,硬生生撞透一面墙壁,身后衣衫破碎,身形向着屋内地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