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邢东为武状元之后,皇上及一众朝官在紫羽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离去。与此同时,折彦质也率领亲卫返回在太平院的驻地。
王宪寻了个理由,将何谦安排去办别的差事,本案则交给王初音经手查办。
何谦哪能看不明白,表面上唯唯诺诺的应承,心里却动起了坏水,寻思着要如何扭转这不利的局面。
待众人走后,邢东配合王初音又在羊雄的房内仔细查探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无意中,二人聊起当日王初音到崇德居中盗取免责状所发生的情形,邢东忽然想起一处疑点,于是赶紧辞别王初音,一瘸一拐的朝外面追去。
……
“折将军留步,我有话要说!”
折彦质并没有走远,邢东及时赶上,一边蹒跚行走,一边咬牙高呼。
见来者是邢东,折彦质眉心一皱,举手止住大队人马行进。
“你无故诬陷本帅,某则射你一箭;你又替本帅洗脱冤屈,某则助你夺得武状元。如今两不相欠,又有何话要说?”
邢东并未直截了当说出心中的疑惑。
“是我太过自以为是,误把将军当成了凶手,这才导致被人利用,陷您于不义,险些酿成大祸…”他在禁军士卒的注目下走到折彦质身前,躬身道:“我向您郑重道歉!”
“哈哈哈哈!”
折彦质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在演武场上,本帅让你道歉保命你不照做,如今时过境迁,为何又多此一举?”
“当时并未领悟将军深意,故而多有冒犯…”
“哦?你且说说,折某有何深意?”
“您设下一个局引我入彀,目的是…”邢东略微停顿,与折彦质目光相接,“这是考验!”
折彦质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设这个局,绝非你一人可以做到,我正是找你确认此事”,见折彦质并不意外,问道:“这个与你合谋的人,是不是柳秦如?”
事到如今,做出这个推断,对邢东来说并不困难。
当初邢东到达崇德居营救王初音时,折彦质的手下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说明消息已经被走漏了。
然而拜托王初音帮忙绘制太平院的布置图,除了他二人以外,就只有柳秦如知道。
再加上刚才与王初音聊起到崇德居盗书之事,竟然是柳秦如一手促成!
那日王初音与邢东夜会之后,柳秦如借送行之际,提到以邢东的伤势,根本无法正常攀爬行走,即便她找来太平院的布防图也并无用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初音说道,当时柳秦如的这句话,坚定了自己亲自盗书的想法。联系前后,邢东大胆猜测,正是柳秦如将此事泄露给了折彦质,并利用王初音做了个局,引他前去营救。
至于柳秦如的目的,应该与折彦质一样。
对他进行考验!
邢东想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要让这二人花费这么大的心思苦心设局,如果仅仅是一项考验,又何须如此刻意而为?
莫非就是因为那个作为赌注的金属盒子?那也不至于啊…
折彦质收起了的笑意,深邃的眼眸里多了一些惊异的神色。他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转身留下一句话。
“你且随我来。”
……
崇德居,折彦质在太平院的驻地。
邢东再次光临此地,士卒们已经在打扫整理。
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全部撤离,返回位于郑州的大本营。
两位士卒抬着一把紫金长弓走出前堂大门,与正欲走入的邢东擦身而过。
邢东眼尖,正是将他射伤的灭神弓。
此弓如一头双尾巨龙幻化而成,全身布满了真假难辨的紫色鳞片,龙头作咆哮状,长须髯髯,獠牙森森,此时近距离的看到,更让他觉得心旌震颤,半晌挪不开视线。
这把长弓此时出现,也不知是偶然撞见,还是折彦质刻意为之。
“别发愣了,进来吧。”
堂中响起洪亮的声音,他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进去。
大堂还是当初王涣之身死时的陈设,邢东并不陌生。
折彦质负手而立,背对着邢东,除他之外再无旁人。
邢东阖上房门,看到两侧摆放的待客椅,也不管主人有没有邀请,赶紧坐了上去。
他的腿伤,实在太严重了。
“呵呵,倒是不客气”,折彦质并不见怪,在主位坐下,悠然道:“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本帅准备立即动身离开太平院,所以时间不多,只给你提三个问题的时间,算是对你替我脱罪的额外馈赠。”
“好,那我也就直说了。”
邢东问道:“你与柳秦如是什么关系,你们对我设局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两个问题,我先回答你第一个。”
折彦质注视前方,由于侧对着邢东,深凹的颧骨突出得十分明显,坚毅的目光此时柔和了下来。
“我的义父名叫柳朝元,他昔日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这在朝并非什么秘密。而不为人知的是,柳秦如,乃是我义父老来所得的儿子…”
柳朝元,江湖人士。
他武艺高强,擅使弓箭,三十年前列位江湖风云榜第一,获得武尊称号,并且霸占此席位十五年之久。
十年前,柳朝元已经接近六十岁的高龄,早已退出江湖风云榜多年的他,竟不知何故,突然下帖挑战当时风云榜中最强之人——影子,引发了一场轰动。
影子其人,不知姓名来历,常年身着黑色衣袍,戴着黑色面具,故得其名。
此人的剑道已臻化境,自创一套名为“流星”的剑式,快如闪电,灵动如光,取人性命皆是眨眼之间,他嗜血无情,向他挑战之人尽皆死于快剑之下,无一例外。
正因为此,柳朝元的挑战引来朝廷与江湖共同的关注,到底是老武尊创造不老神话,还是新武尊巩固自己超然的地位,在泰山之巅的风云台上,最终揭晓了答案。
先不论柳朝元和影子武功的高下,但“拳怕少壮”乃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当时影子正值壮年,至少从耐力和反应上都更甚一筹。
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柳朝元败了。
唯一为他守住尊严的是,他只是损失两条手臂,好歹保住性命,打破了前人逢战必死的结局;而影子虽然获胜,但却被柳朝元射瞎一只眼睛。
此战之后,柳朝元失去双臂,再也不能拉弓射箭,由于发生了一些意外状况,他不得不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只有折彦质知道,他的养父已经带着全家老小远赴大理国隐世,至于到底隐居于何地,连他也不知道。
折彦质回忆起旧事,便将之前赶时间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讲起来没完没了。
前人的故事,邢东并不感兴趣,但出于礼貌,邢东并未打断,听得也还算认真。
这些话里面,唯一对邢东有用的讯息,乃是折彦质与柳秦如的关系极为密切,因此合谋对他设局,也是在情理之中。
“柳秦如与我的关系必须对外隐瞒,一旦让别有用心之人发现他是我义父之子,恐怕会有危险,所以此事你得替我保密。”
邢东点头,想来折彦质能将这个秘密告知他这个政敌的儿子,或多或少也是为了表现出对他极大的信任。
亦或者,这也是考验。
“第一个问题说得有些长,第二个问题折某便长话短说。”折彦质见邢东有些不耐,回答起了正题。
“准确的说,最开始想要对你设局的人只有柳秦如,他的目的你是知道的。”
“想要看我会不会为了王初音不顾生死的前来营救,借此判断我是好人还是坏人?”邢东问道。
折彦质点了点头,“当柳小弟告知本帅他设局的意图之后,最开始折某对你并不感兴趣,但见他信誓旦旦认为你一定会来营救王初音,本帅起了玩性,便与他打了个赌”。
“赌什么?”
折彦质偏头笑了笑,“赌你不会前来入局。”
“又是打赌,你俩还真有共同点,不愧是一个老爸”,邢东无奈吐槽了一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话一点没错!”
“哈哈哈哈!谁叫养父他老人家就好赌呢!”
折彦质这个解释,让邢东豁然开朗,“当然呢,结果还是我输了,为此我还将这把灭神弓输给了柳小弟,不值当啊…”
话虽如此,可折彦质的脸色却极为轻松,丝毫没把输掉赌局放在心上,邢东则瞪圆了眼睛。
“你拿这把绝世神弓作为赌注?就赌我不会来救王初音?”邢东大惊失色,“你们赌博都是不带脑子的吗,随随便便就下了重注?柳秦如好歹与我朝夕相处了几天,怎么说也对我有些了解,而你甚至都不认识我,凭什么赌我不会来?”
“这便是本帅失算的地方,同时也是我决定对你再设下一局的原因。”
他无视一脸错愕的邢东,正色道:“就像我与柳秦如会继承养父嗜赌如命的秉性,我本以为,你也会如你父亲刑法天一般,万事只图一个利,哪管什么道义,遇到这样的情况,定然不会以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