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淡妆浓抹总相宜!”
张闵安赞叹一声。
“此诗一出,七言绝句之内,便再无他人去写西景湖的余地了。”
陈知云细细品味,不禁嗟叹。
他之前写的那首,能突破两道冰层,也算得上是一阶诗魂中的佼佼者,然而听完小侯爷的诗作之后,他甚至有种要将自己的诗撕掉的冲动!
西景湖波澜不惊的平静湖面,忽然荡起层层水波,连冰面也随着湖水的荡漾而微微晃动。
水面上有微光泛起,与湖水相连的远山云雾缭绕,苍薄的雾气也仿佛受到指引,缓缓朝着水面汇聚,氤氲水雾只盈高水面两寸,铺陈到整个湖面,将整个西景湖衬托得宛如瑶池仙境。
“盈曦姑娘,击鼓。”
见盈曦神情怔怔地望着水面,柳念出声提醒。
盈曦这才回过神来,深深看了柳念一眼,轻咬朱唇,扬手击鼓,那鼓点却比之前重了许多。
此时无论是水畔还是湖中,所有人都满脸震惊看着西景湖的惊人变化,不知发生了什么。
等听到鼓声之后,这才齐齐循望,正好清池姑娘的琴声也在此时响起,歌道: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着的轻微颤抖,含羞带怯一般,听起来显得格外妩媚动人。
“欲把西湖比西子……这是、这是写给清池姑娘的诗啊!”
“这、这首诗……”
岸上的游客们逐字逐句品味着这首七言绝句,一时间,竟感到有些茫然了。
一股强烈的不真实的感受,几乎在所有人的心头泛起。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样……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精妙的一首诗?
怎么会有这么一首既能写出西景湖的明媚景致,又能描绘出清池姑娘的动人风采的诗!
这两者并不是用谁突出谁,或者贬低谁抬高谁,而是相互衬托,相互成就。
这首赞美清池姑娘的诗,也不是像陈弈风或者沈玉阆那样,简单粗暴地将姑娘的名字写进诗里,而是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方式,将人与景完美地融合进诗中,高明的何止是一点半点?
西湖与西子……
为什么我就想不到呢?
清池姑娘清丽无双,的确配得上与西景湖相比……
而西景湖的秀丽春光,的确也只有清池姑娘娴静脱俗的气质,才能相提并论。
换做其他任何人,都差了几分。
妙,实在是妙……
高明,确实是高明……
这样的诗,真的是“人”能写得出来的吗?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或许,真的只有天地的意志,才能写得出如此美妙的诗篇?
一些读书人,思维渐渐变得凝滞,甚至都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了。
我究竟……会不会写诗?
我以前写的那些东西……真的,能叫诗么?
越是品阶高的人,越能感受到这首诗的精妙,神情恍惚说不出话。
而那些看热闹的普通人,却震惊于诗词所引起的湖面变化。
湖面的灵力在汇聚,清池姑娘的歌声甫落,只听“咔嚓”“咔嚓”的清脆声音响起,画舫前面的冰层纷纷破裂,露出前行的通路。
一层……
两层……
直到第五层时,聚积的灵力无法继续传递,只能不断磨灭最后一道冰层的纹理。
裂痕如蛛网扩散,最终,只听“哗”的一声,大幕破碎,整个冰层竟化成无数细碎的冰晶齑粉,洒落到湖面!
一诗连破五道冰层!
张闵安三人怔然凝望,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
只见远山雾气携着西景湖的一捧清澈湖水,自水面升起,滞在半空,又与天地间凝聚的灵力相互渗透缠绕,最终被淬炼成一枚水蓝色的簪子,静静落在柳念身前。
那簪子长约四寸,簪身细长,通体浅蓝,隐蕴雾色萦绕其间,簪首通过灵力丝线牵引着七八枚细碎的水滴玉晶,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温润的光芒。
虽然是饰品,但无论簪身还是垂玉,都是品质十分优秀的灵力精粹,拆解下来,均可以作为三阶灵刃的铸材。
“此诗是为清池姑娘所写,这枚簪子,便送予清池姑娘吧。”
柳念将那簪子放到眼前看了看,随手递给清池。
倒不是刻意要去讨清池姑娘的欢心,只是想到,若不是借助清池姑娘的名号,整个灵域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西子”来让他将这首诗写出,所以柳念觉得,这是她应得的报酬。
不过如此贵重的一枚发饰,可谓是世所罕见,就这样轻易送出,的确是引人遐想。
盈曦姑娘目光紧盯着那枚簪子,不禁有些吃味。
清池双手搭在琴面,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静静端坐着,宛如一朵淡雅柔弱的水莲花。
“小侯爷,你可替清池姑娘戴上。”见两人都僵直着没有动作,张闵安笑着提醒。
清池姑娘并不做声,柳念见状,便走上前去,俯身替她将簪子戴上。
“多谢公子。”
清池轻声道谢,盈盈抬头。
霎时间,百花盛开,仿佛连天光都变得明媚了。
在三阶灵饰的辉映下,清池姑娘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端庄高贵了起来,面庞更是美得不可方物,盈曦在一旁看着,竟忽然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在这瞬间,柳念从她身上,似是隐隐看到了一丝筑梅小居主人的影子。
短暂的恍惚之后,柳念淡淡笑道:“何须道谢?若不是清池姑娘,这首诗也写不出,应该是我要多谢你才对,让我获得如此一枚优秀的诗魂印记。”
画舫抚水前行,路遇沈玉阆与画晚姑娘等人,柳念遥相拱手示意,经过陈弈风的船时,只轻轻的一瞥,便已错过。
“三位先生,这玉魂,我能拿么?”
画舫在湖中心的水柱前停下,柳念指着那枚漆黑如墨的圆玉,再次询问。
张闵安抬手一招,那玉魂顿时如受引召,飞向画舫,被他接入手中。
“千万诗词,也比不过小侯爷的这首,若是三阶的诗魂都不够资格拿这枚玉,那这诗会上的其他诗词,就更不配了。”
张闵安叹声说着,将玉魂递给柳念。
柳念也没推辞,坦然将玉魂接过,目光瞥向后方的陈弈风,略一沉吟,又说道:“毕竟晚辈只破了五道冰层,拿下玉魂,未免牵强,便再写一首,以解他人内心怨怼。”
陈知云惊道:“莫非小侯爷又有所得?”
柳念笑道:“这次,须得想想了。”
说话间,画舫转向朝右,脱离诗会而去。
未走多远,便听鼓声传来,再次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随后,在琴声衬托中,清池姑娘略显欢快欣然的声音悠扬响起:
“春深雨过西湖好,
百卉争妍,蝶乱蜂喧,
晴日催花暖欲然。
兰桡画舸悠悠去,
疑似神仙,返照波间,
水阔风高扬管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