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啊？”
李功跨坐在沙发上，阴沉着脸，斜着眼睛瞅着徐顺风和朱可美问。
站在旁边的时丽丽撇着嘴，两手交插在胸前，用同样的眼神凶狠的剜着他们两个。
徐顺风心里惧怕李功，见到了他这幅憋着怒气的样子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他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有个事……”
李功还没听完，眉头就锁了起来：“不就是那点钱的事嘛！你这没完没了的催什么啊！都跟你说了，现在情况特殊，你得等着，干嘛啊？你是黄世仁啊？过来逼债呢？我还实话跟你说，这钱我给你是我慈悲，不给你才是正理……我凭什么给你啊？”
徐顺风被李功几句话撅了回来，尴尬的瞅了瞅身旁的朱可美。
“不，不是那个事，是我这个朋友，她家老人得了肿瘤病，着急做手术……我这想，不行先把拿钱拿一部分出来给她先用……”
李功伸出手挡在徐顺风面前，压低声音说：“打住！什么意思？哪个钱啊？哎不是……徐顺风你拿我这当银行呢？随时过来取钱是吗？你别什么人都往我这领行吗？我这又不是慈善机构，还有，你不是一门心思的追在那个杨曼丽屁股后面吗？这女的谁啊？……你这兜里一个子没有还学人家脚踏两只船呢？啊？玩的转吗你！”
徐顺风两只手抓在一起，手背上留下几道白色的痕迹，手中提着的点心盒因为他的用力而向上升了几寸。
“李总，我这朋友家确实遇到了困难，她走投无路被人骗到犯罪窝里去了，我这才把她找回来，她父亲……父亲得了肿瘤，真的急着动手术呢！就要五六万就行。”
李功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他掏出烟盒，捏出一支烟来，吐出一口浓痰，没好气的说：“徐顺风，我这不是救助站，没义务扶贫，你不能仗着我认识你就胡来，你今天给我带个这，明天给我带个那，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你这个女朋友要五六万，那个新情人要个七八万，明儿什么老对象又要个八九万，我这是开公司，不是福利院，你搞搞清楚好吧？”
李功这些话就像一把刀子一样割着徐顺风的心，此刻，徐顺风两只手掐得快要流出血来。
“李总……真的是没办法……”
徐顺风只能继续可怜巴巴的求李功，可还没等他说完，朱可美忽然冷笑了一声，说：
“你就是李总是吧？风哥平常提起你，说的可全都是好话，我以为你们是多好的兄弟，没想到风哥这看人看的不准，把你说成那么仁义的朋友，今天一看，真是不怎么样。”
徐顺风连忙偷偷拉扯朱可美，挤眉弄眼的提示朱可美不要再说了。
李功惊讶的审视徐顺风身旁的朱可美，冷笑两声说：“他跟你吹了什么牛我不管也懒得管，不过你们想上我这来敲竹杠，明白儿的告诉你们，做梦！”
徐顺风身子向前倾，张着嘴还想说话，可朱可美却一把拦住了他。
“我听不下去了风哥——”朱可美压着怒火说：“就这样的人，你也把他当兄弟？……风哥，我感谢你帮我，不管怎么说，你是真心待我，不过，我不能靠别人，我自己的事还是由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走了，谢谢你！”
说完，朱可美头也不回的甩门走了出去。
徐顺风想追出去，可还没等追出门，就被李功一下叫住了。
“你干嘛去！”李功吸了两口烟，厉声喝道：“回来！”
徐顺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李功，他耳边听着走廊里电梯开开关关的声音，心里担心着朱可美。
“你到这来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规矩，你都不记得了吗？”李功审问的看着徐顺风：“你知道今天我见的这两个客人是谁吗？你要是把这两个人得罪了，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信不信？”
徐顺风面无表情的梗着头，一句话不说，而一旁时丽丽的白眼越翻越厉害。
李功说：“徐顺风，你也太不上道了，怎么老是给我惹祸啊！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徐顺风觉得这屋里的烟味刺鼻，他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这样吧——”李功说：“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你提前回家……回家反省去，别一天天心思不在正事上，净惦记着女人，没出息！”
徐顺风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他没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本以为自己可以帮助朱可美，但不料今天李功却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难堪。
“反省……”徐顺风喃喃自语。
时丽丽终于忍不住叫起来：“你还不该反省吗？你这么长时间不来上班，我给你讲了没有？我让你回来你回来了吗？还有今天，你不知道公司的规矩吗？李总在的时候，连你要来办公室都得打申请，批准同意后才能来，今天你不申请就直接上来，还带了陌生人，你不认为你有错吗？让你回家反省是便宜你了，你还想干什么？”
“好了，我还有事，这里你处理吧！”
李功说完，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洒落的白色烟灰，眼色阴沉的看了徐顺风一眼，快步走出了门。
李功离开后，时丽丽又厌恶的瞥了徐顺风一眼，没好气的说：“快走快走，提着你的破点心快走！明天别来了，李总让你好好反省，你就赶快回去反省去！别在这碍眼！”
徐顺风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的转身离开了李功的办公室，几个月前，他觉得这里一切都是这么干净舒适，可现在，他只觉得这里冰冷刺骨，仿佛是那个雨夜。
他走出大楼，连忙给朱可美打去了电话，在十几声等待后，朱可美接了电话：“风哥。”
“可美，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我还有个朋友，叫刘露露，他……”
朱可美突然打断了徐顺风的话：“风哥，不用了，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你生活的也不容易，我不想拖累你了，我很感谢你救我……我自己的事，还是由我自己来解决吧，你相信我，我可以解决的……”
徐顺风还没来得及跟朱可美解释，朱可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徐顺风知道，朱可美这是不想再伤害自己的自尊，她对自己已经失望了，对自己的帮助不再抱有什么希望。
这让徐顺风感受到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从没有这么鄙视自己，从没有这样觉得自己无能，一瞬间，他情绪坏到了极致，忽然用力抬起手臂，把手里的糕点重重摔到了地上。
糕点盒子砸在地上严重变了形，几块糕点散落了出来，一片片的碎渣落到地上，混在肮脏的泥土里。
人类所有的愤怒都是源于对自己无能的痛苦。
他觉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却只能如蝼蚁一般在这座城市苟活，他无法帮助自己想要帮助的人，他也无法给予自己想爱的人以爱，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用之处，不知道自己能给予这个世界什么样的贡献。
徐顺风正在暗自神伤，这时，刘露露的电话打了进来。
“顺哥，怎么样，你跟小美回来了没？”
此时此刻，也许刘露露是徐顺风最想见到的人了，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点心，心里有些舍不得。
“回来了，不过……可美有些事，已经离开了。”
电话那头，刘露露有些惋惜的说：“哎，可惜，我还想请你们吃饭呢，庆祝你们逃离贼窝！重获新生！”
徐顺风听了刘露露的话，打心眼里觉得温暖，只是今天上午的际遇让他实在是提不起情绪，他只是淡淡的说：
“不了，生活的‘贼窝’太大了，我们谁都逃不出去。”
天色昏黄，街道上紧张忙碌的人群行色匆匆。
徐顺风感到心里一阵虚空，不知所措，这种感觉比他初次面对这个城市的时候更的加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