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真没事儿，你别哭了……”
“都烧晕倒了还说没事！”
“我这不是已经退烧了嘛……”
叶妈却恨恨盯向叶爸，眼神逐渐犀利。
“瘸子！”
就这么冷不丁一句人身攻击，叶爸被吓的一个激灵，背过脸去无奈摇了摇头，默默等待一波****。
“哇……我容易么我，被拐卖嫁给个残疾人，还顶着鬼门关的危险帮他生儿子，起早贪黑的赚辛苦钱把一家子养活，这些我抱怨过吗？没有！我从来都没抱怨过，因为我知道，虽然我没有丈夫，但有个好儿子……可我哪里知道啊，儿子发生这种事，有些人竟然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
至于吗？
这话说的真够难听。
一把鼻涕一把泪，洋溢着满屋子苦情。
叶爸的脊背又佝偻了几分，低沉着头，倒是不像要发作。
“妈，你发什么……”
叶振廉没说下去，老娘活在更年期的痛苦中，需要被宽容对待。
有一瞬间，他庆幸自己为猝死的原身延续了生命。
倘若……
“妈，我好着呢……”
“你别说话！我倒要看看，这个瘸子还当不当你是他儿子！”
小房间内沉寂良久。
叶爸咬牙跛腿站起，啪，他斜着身子一脚踢翻木椅。
“我现在就去帮儿子讨回公道！”
叶振廉再无心躺床，唰的，他掀开被子跳下床。
“爸，郑秋红怎么跟你们说的？”
——
叶振廉在想，父母今天去学校接自己时，只跟班主任郑秋红有过交谈。
这老妖婆作为班主任虽然教学水平好，学风管理优秀，但以前就有过对家长搬弄是非的前科。
叶振廉高二时，班里的生物老师比较年轻，没什么资历。虽然那时八班的生物平均分在年级名列前茅，但郑秋红依然认为他没能力教高三，就在私下跟家长联系时，暗示那个生物老师长的年轻帅气，班里可能会有女学生动春心。后来几个家长暗地联名跟学校提意见，结果八班升上高三时，果然换了个最有资历的生物老师。
叶振廉怎么知道的？作为全校最大关系户金圣初的同桌，这种事情想不知道也难。
——
叶爸使了个眼色，不过叶振廉没懂。
叶妈见丈夫还没动身，拍床怒嚎：“瘸子！还傻愣着干什么！”
“我得找根趁手的棍儿……”
“厨房，有擀面棍！实在不行拿跟晾衣竿！”
？！
这家子……就离谱！
叶振廉实在看不下去，黑下脸厉声喊。
“停！你们两个给我说清楚！”
“……”
叶妈一脸不可置信，她不相信乖儿子敢这么嚎她。
吼完就后悔了。
“妈，我错了，您别生气……”
叶妈嘴唇一抖，这就又揪着手啜泣起来。
算了，先解决主要矛盾。
“爸，郑秋红怎么跟你们说的？”
叶妈更年期，叶爸可不是，之前踢椅子、找棍子什么的，只是演段戏让妻子发泄情绪。
此时儿子表现出的沉稳，让他欣慰不已。
“你们郑老师说的隐晦，但我跟你妈听明白了，有个女老师在监考时，对你言语上不太尊重，直接导致你理综没考好，也间接诱发了你发烧……”
“这你们都信？”
叶爸挥挥手，偷偷走了几步到叶振廉身边。
“我倒是没信……不过看你妈撒泼这样子，那是真信了。”
叶爸说的小声，一旁的叶妈还在生闷气，她装的不在意，实际上却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
“瘸子，你说我在撒泼？”
“没，我在跟振廉说，如果对班主任有什么想法，藏在心底就好，不要去‘说破’。”
这求生本能……
叶振廉由衷赞叹父亲的丛林智慧。
“人家郑老师对我们儿子多好，瘸子你别挑拨离间！”
“妈，我饿了……”
“哎呦……你看我这急的，晚饭都忘了做！”
——
厨房油污满布，不是因为叶妈不爱干净，只是因为她怎么用力也擦不掉。
洗菜的叶妈，哭丧的脸竟落下一滴泪来，她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最近，怎么回事……”
——
小房间内，叶爸支支吾吾的，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还是叶振廉先打开话匣子。
“爸，刚我妈这么说，你不生气？”
“习惯了……”
叶爸笑笑，他俯下腰，想扶起那张被自己踢翻的椅子，却显的有些艰难。
“我来。”
扶起椅子，等跛脚老爹坐下后，叶振廉开口。
“我生病是因为昨天复习太晚，跟监考老师没有任何关系的，你们别听郑秋红瞎说。”
“嗯，我猜也是。”
“……”
叶爸的右手抚在裤兜，里面有烟，想抽，但是不能在这抽。
“读书不用太辛苦，还是身体重要。”
“爸，我知道了。”
“你跟你妈一样，太要强，什么都想做到最好。”
“……”
父与子，很自然的陷入沉默。
“我去看看我妈，刚才还没安慰好……”
叶振廉有些尬不住了，起身就想逃。
“听说……你这次理综交了白卷？”
叶爸憋了很久的话，还是出口。
“……”
“对，还好期末考试不算重要。”叶振廉停下脚步，顿了片刻，淡淡回了句。
他考虑的很多，还是没把真正的想法给说白。
叶爸一听急了。
“不重要？我怎么听你们班主任说，如果这次期末考试班级垫底，就要被踢到慢班？”
“啊？”声调逐渐上扬。
“你们学校，高三实验班有末位淘汰机制，你不知道？”叶爸越说越激动。
叶振廉确实该是知道的，但他也是真忘了。因为这种末位淘汰机制，以前根本与他这种尖子生，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关于这事，原主的记忆中只是淡淡的留存，没人提及的话，根本想不起来。
不过，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那完了，理综交白卷，总分绝对垫底。”叶振廉佯装难过。
叶爸叹了口气，终究是没耐住瘾头，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和打火机，啪的点燃，畅快的吸一口。
“瘸子！要抽烟就滚出去！”
厨房传来凶狠的斥责，惺惺之下，叶爸缓缓起身，走到窗口把烟蒂熄灭，然后扔进垃圾桶。
他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快班慢班的，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就是你妈那边……我估计她正寻思着，给你们班主任送点东西……”
这爹妈纠结半天，是指望郑秋红能帮着暗地里扭转乾坤？
“千万别，郑秋红……没这么大能量。”
“那你说，给谁送有用？”
“谁都别送，钱咱们留着自己花。”
“不行，该送就得送！你们班主任说了，慢班学习环境不行……”
半大老头挺执着，为了儿子一辈子的前途，难得强硬一回。
“爸，你儿子我，在慢班照样上985！”叶振廉嬉皮笑脸的，是自信，也是安慰。
叶爸的手一直捏着烟，瘾头紧了，又用鼻子嗅嗅草味。
老头心里可劲惆怅呢……
——
蓦的，脑海中有奇异声音再起。
叶振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