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楚兰从剑光下逃掉了,逃离得很狼狈,不过气息变得十分虚弱,多半是付出了某种代价。
胡云衣并没有追上去,侧身看向悬挂的字帖。
‘墨虽然淡了许多,但字韵更强了,若是等到墨淡尽了,恐怕这张字帖就变成一柄仙剑了,先生这是在磨剑吗?’
胡云衣没有去疑惑为什么苏易不直接将佘楚兰斩杀,她将外面的狼藉打扫一番,随后把昏倒在地的李友明扔到了附近的垃圾堆。
南丘镇不大,又是正午饭时,倒没有人留意到这边。
走进后院,胡云衣便看见正在提笔泼墨的苏易和倔着嘴抄写的陆小婉。
“走了?”苏易头也不抬地问了句,刚刚他听见了前厅隐约传来的对话声,只不过那时画意正浓,也就没过去看。
胡云衣微微颔首:“嗯。”
果然,先生早已知晓佘楚兰的到来。
“没要些什么?”
“没有。”
苏易点点头,看来这位客人是没有买字画,是没钱还是不满意呢?
“先生,她可能会带着人过来。”胡云衣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佘楚兰毕竟也是黑山手底下的妖物,此行受伤回去,必然会禀报给黑山老妖。
还会带人来?看来是看上字画了,没有买下,多半是怕买的不值,想找人品鉴一下。
苏易底气十足:“来就来,怕什么。”
很快便到了下午,陆小婉抄写完诗句便开开心心地跑出去玩了。
苏易看着她这样子,怕她吃亏,便让胡云衣陪伴着,然而一听见胡云衣陪着,陆小婉立马就垮起了脸。
苏易也发现陆小婉似乎很讨厌胡云衣,不过想到两人暂时都会住在这里,还是有必要搞好关系的,便强制着让胡云衣去陪陆小婉。
好在,陆小婉很听话,虽然不情愿,却没有反驳。
“先生好。”
“给先生请安。”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来上课了。
黄豆豆走到苏易面前,行礼后仰头看着他:“先生,爷爷变成个羞羞脸了,一直哭不停。”
这还不是你害的?
苏易摸了摸她的头:“进去吧,下课了我陪你去看看爷爷。”
今天再去一趟,估计就能把黄老爷子的新家完工了。
当然,完工后的房子只是简单的能住人,如果想要弄成那种精雕细琢的大户宅院,需要花费的时间可不少。
临近上课的时候,最后一个学生也到了,就是昨天问黄豆豆那个小胖子。
今天这小胖子鼻青脸肿的,苏易一问,知晓原因后满脸无言。
这男女混合双打,来得漂亮。
苏易可不想整天没事做,尽帮镇子上的人修房子了。
下课后,胡云衣与陆小婉仍未归来。
苏易也没等她们,关上店门就抱着黄豆豆往河东走去。
走到黄老爷子故居前,已经有一些青壮汉子在帮忙抬木头砖石了。
黄老爷子气色比昨天好些,也在帮忙抬,只不过很是颓废。
放下黄豆豆,苏易就上前去帮忙了,得益于这些青壮汉子的帮忙,不多时黄老爷子被烧掉的房间就复原了,嗯,能够住人了。
清洗完双手,出来就看见黄老爷子怔怔地看着已经修好的新居,黄豆豆则是在大门槛边抱着柱子酣睡,口水都流到了白嫩嫩的手臂上。
“多谢了,苏先生。”黄老爷子声音嘶哑地道了声谢。
“小事罢了,不用道谢。”苏易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件事也算得上跟他有关系。
如果当初教得仔细点,估计黄豆豆不会干出防火烧房子的事,黄老爷子也不会这样颓废绝望。
“现如今这世道,像先生这样的人不多了。”黄老爷子双眸中带着柔情,看着一旁酣睡的黄豆豆。
“外面很乱吗?”苏易随口问道。
“何止是乱!”提起外面,黄老爷子似乎很痛心,“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整个大乾乌烟瘴气!哪像这南丘镇,虽然小,却是当今不可多得的世外净土。”
一阵凉风吹过,苏易脱下外面的长袍,盖在黄豆豆身上,将其抱起,朝屋里走去。
黄老爷子跟随在后,看向黄豆豆的脸蛋:“可怜这孩子了,刚出生便跟着我颠沛流离。”
“老爷子,豆豆她爹娘呢?”
黄老爷子沉默片刻:“当初陛下本是要判老夫死刑,她爹娘在御驾前为老夫求情,最终用他俩的命换了老朽苟活。”
腐朽的封建社会啊。
苏易摇了摇头,问道:“老爷子,当年你到底犯了何事?”
“犯了何事?荒唐之事!”黄老爷子回想起过往,气急而笑,“当初说老夫与境外蛮人勾结,简直可笑!
老夫身居兵部尚书,乃是用的赫赫军功封赏,用的是蛮夷的头颅来封赏,境外蛮夷早就对老夫恨之入骨,又怎会与老夫勾结?
可当初,竟有近半的文武百官上谏,污蔑老夫勾结蛮夷,陛下迫于无奈,将我暂且关押,后面又横生变故,被判了死刑。
那时老夫便知道,朝廷出问题了,这天下,出问题了啊!老夫有心要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却被一把大火烧掉了所有心血。”
“包罗康济何曾极,自古忠臣不远期。”
苏易叹息一声,官场上无非就是党羽之争,黄老爷子恐怕就是失败的一方。
黄老爷子人挺不错的,虽然被远放到这里,心中还是忧国忧民,可惜了。
“先生所言极是啊!自古忠臣不远期。”黄老爷子苦笑一声,欲言又止。
看他这神色,苏易瞬间明白,黄老爷子估计是想托付什么事给他。
于是,苏易麻利地把黄豆豆放床上,“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也不给黄老爷子反应的时间,苏易快步离开。
在这南丘优哉游哉地过日子不好吗?干嘛要去参合进官场里的事呢?搞不好还有杀身之祸。
看着苏易迅捷的步伐,黄老爷子神色变了又变,最后也只有一声叹息,低声哼唱了起来。
“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血刃未锄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满怀激愤问苍天。
——诛尽奸贼庙堂宽,状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却为何天颜遍堆愁与怨。
天啊,天!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
花腔婉转,心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