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从小便相识了,那年,我刚满十岁。
机缘巧合是跟随父母去小镇上看望祖母,那时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新鲜,明朗。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我哪里看过这么多热闹的玩意,开开心心的去赶集了。
集市上人很多,虽然我年纪小,但是胆子大,很快就脱开母亲管束的手,不顾她后面的唠叨,一个人到处浪去了。
反正那时腰包里揣着过年攒下的压岁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天,我遇见了她,当时她穿着一件淡蓝素雅的格子长裙,梳着个高高的马尾辫,脸蛋红扑扑的,澄净的眼神仿佛会说话,一下就把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这个地方并非集市中心,人流也比较稀疏,却有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卖糖葫芦的摊位,这个摊位跟其他人的不一样,不是那种扛着“扫把”式的单人叫卖,而是一男一女在一辆小货车旁边,那种很小的货车,后门是没有的,全敞开着。不过他们没有叫卖,只是默默地伫立在那里。
我也很纳闷,为什么要这么安静,不像其他小贩一样招揽顾客,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当时她也是一个人去的,被红艳艳的糖葫芦吸引了。其实我是不喜欢吃这种甜食,觉着除了样子好看,味道并不怎么样。
见她来光顾了,那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老板显得十分热情,主动拿出糖葫芦给她试吃,而那位彪悍强壮男老板则悄悄地移步到了她跟人流较多的那个方向,以挡住别人的视线。
但是这个动作被我尽收眼底,虽然他很警觉地四处张望,但是我及时调转了视线,他也没有注意到我在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很快,他们下手了,男老板利索地掏出一块白毛巾,飞速捂住了她的口鼻。
我这时意识到了,这是遇到人贩子了!
把她迷晕后,那个女的就把她一把抱起,往小货车的里面放,小货车有顶棚,而且靠近车门的地方堆放着糖葫芦,一眼晃过去,根本看不见黑乎乎的内部什么情况。一边抱起,一边还嘟囔着什么,显得抱怨的样子。
我知道,这是在伪装称小女孩的母亲,大概是说她怎么又睡着了什么之类的。以便蒙蔽行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
看到这一幕的我有些慌了,即使现在去报警恐怕也来不及了,当时通讯手段并不先进,很难快速联系到警察。而且看形势,人贩子得手后肯定要立马逃逸。
顾不得多想,我只好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过去买糖葫芦,人贩子两个正在收摊。
我凑过去:“这个好吃嘛?能不能拿一个给我尝尝?”
那个女的冷不防被打断了,愣了一下,但瞬间又转变成笑脸,说:“当然可以啦,小朋友。”说着拿了一串过来。
我用余光观察着那个男人,果然,他跟女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开始故技重施了。他悄悄地摸到了我身后。
还没等把糖葫芦塞进嘴里,毛巾过来了,触感一瞬间,我就知道,这是乙醚,果然是一帮惯犯!
我憋着气,假装被弄晕了,他们又把我也扔上了车,我看到她还没醒,斜躺在货仓地上。
人贩子一伙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开车离开了。
见时机到了,我连忙使劲推她,完全推不醒来,只好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防止她醒来后惊动人贩子,另一只时手用力掐她的人中。
果不其然,她一下子痛醒,就要大叫,我立刻用“嘘”的手势提醒她不要说话。
我握住她的手,可以感觉得到她手心因为紧张渗出的汗,带着她缓缓挪动到货车门边。不过现在还不能跳车,要等车子将要发动的一瞬间,汽车轰鸣声最大的时候跳下去,掩盖住落地的声音,以免被他们俩发现。
这一刻很快就到了,我示意她先跳,可她却面露难色,皱着眉头,好像有些不敢。没法子,我只好先跳,然后下去准备接着她,可她还是不敢。眼看着汽车就要走了,我用很夸张的口型提醒她赶快跳,那一刻真的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就在车启动的一瞬间,她终于跳了,毫无意外,把我也给扑倒了,磕坏了胳膊。
终于脱险了,从这里开始,我们就算认识了。
她跟我说,她叫徐以云,她的名字很好听,我这辈子都记得。
小镇的时光是短暂的,云属于这个镇子,我却不能久留在这里。一切起源于浪漫的惊心动魄,但日子总要回归平常,我终究要回去了,她却跟我说,只要你抬头看天,就看见了我,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真的,我真的相信,那时候,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会确信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