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司马颖是这样的一种人,虽然刚刚二十岁出头,却有了长期为王的角色定位,总是对部下的一些要求或者建议抱着十分谨慎的态度,有时会猜忌乃至于怀疑。对于刘渊这个人的才能,他是欣赏的。司马颖把刘渊这个匈奴大都督,召至邺城,封为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他们也一直能彼此谈得来,但在一些大事的决断上,司马颖却不给予刘渊充分的信任。
如果说,司马颖不相信所有人,这话似乎有点过了。但他至少已经懂得了来回掂量轻重。司马颖喜欢研读《墨子》。比如,他经常读《墨子?国之将亡,必有七患》。
国防之患:不修国防,大兴宫殿,粉饰太平。
外交之患:大敌当前,外无盟友,孤立无援。
财政之患:分配不公,铺张浪费,穷尽民用。
内政之患:仕皆渔私,修法禁言,不问国是。
国君之患:闭门自大,标榜先进,坐以待毙。
团队之患:用人不当,小人当道,离心离德。
政权之患:民无食用,国无贤能,赏罚失威。
用刘渊匈奴部族的兵马协助自己对抗王浚、司马腾之兵,这个想法他早就有了,只是感觉到还不够成熟。上次,刘渊在司马颖面前提出回老家的要求,丝毫没有带着人马归顺的意思,况且在这个危急关头,刘渊突然提出这个方案,就让人有些意外。司马颖忧心如焚。如果,此时此刻,刘渊日夜兼程驰马亲自回老家为他司马颖招兵买马,或许会有更大的胜算。
这次,刘渊主动上门,之后他又让呼延攸一起来到王府介绍有关情况。司马颖接见刘渊之后,迫不得已又召见了呼延攸。在听了他们的一番叙述之后,司马颖知道此事有了眉目,就赶快连夜开会。面对二十岁出头,年龄不到自己一半的年轻王爷,刘渊则在竭力宽慰他:
“现在敌人跋扈凶悍,有劲旅十余万之众,恐非京师宿卫部队所能抵御。请让我为殿下说服匈奴五部出兵,共赴国难。”
“离这么远,匈奴五部愿意驰援吗?再说,他们能打退鲜卑人吗?时间还来得及吗?”
司马颖表示怀疑,他已经盘算起退路了。
“寡人打算护卫天子回洛阳,避敌锋锐。然后传檄天下,以勤王之师克敌。你看怎么样呢?”
为了能早日脱身,刘渊不露声色,依然满脸虔诚地劝说司马颖坚守邺城:
“殿下是晋武帝之子,有特殊功勋于王室,威恩光泽,四海钦佩。谁不愿为殿下舍生忘死地战斗呢?再说,王浚这个逆贼,不堪一击,怎么能和匡扶正义的殿下抗争呢?如果殿下此时离开邺城,不仅示弱于人,还会民心尽失,到那时回不回洛阳都没有意义了。纵然到了洛阳,殿下也会失去威权,传檄天下,只怕也没有人遵从呀!何况鲜卑、乌桓部落绝对不是我们匈奴五部的对手。愿殿下勉励安抚士卒,放心安坐邺城。我会很快率领援军为殿下击斩鲜卑王浚。王浚和司马腾这两个混蛋的人头,挂在邺城城门上是指日可待了!目前需要的是缓兵之计,以静制动,轻易不要出击,一旦援军到来,就会里应外合,势如破竹,敌人会尽数消灭!”
刘渊在随后的军事会议上说:“下官前些日派人回部族联络,现今部族已经派了我的内弟呼延攸来回复。部族愿意支持皇太弟对抗王浚和司马腾,只是现在部族缺乏统一指挥和协调,如果皇太弟允许,请派我回部族整顿,定将大军带来协助皇太弟!”
司马颖看到呼延攸一直站在刘渊身旁,对此事不再疑虑。君子大丈夫理应当断则断,不断则反受其乱。司马颖久久地望着刘渊,然后把他扶到坐椅上问:“真有把握吗?”刘渊说:“为解燃眉之急,下官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司马颖说:“这样固然好,你可以回去求援,但你的家眷不必这次带走,为安全计,把你夫人和两个孩子留下。若如此,可保万无一失,寡人与社稷就全靠这次驰援了!寡人在此册封你为北单于,望你能遵守约定,尽快率军与寡人汇合,在两月内剿灭叛军!”
刘渊心里骂了一句:“司马颖又在耍滑头。”不过,这次司马颖肯放自己走,刘渊心中虽大喜,但又有一些遗憾。夫人呼延玉留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很难预料了。刘渊只能顺着司马颖的口气说:“为了表示对大王的忠心,下官部分家眷留下,等下官驰援时团聚。大王也知道,鲜卑骑兵向来骁悍,望下官未到之时,大王约束属下,不要轻易接敌,等下官匈奴骑兵一到,定叫敌人有来无回!”
司马颖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刘渊和呼延攸马上回府,安排回离石的事情。几天后,他留下夫人呼延玉和两个儿子,只带上了单氏和长子刘和与四子刘聪,以及一个直属的骑兵护卫队,向离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