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弟聊了一会儿卖韭菜细节，沈豆豆起身去洗手间。
一直趴在院子晒太阳的黑狗，突然猛冲向大门：
“喵——”
“哎哟卧槽！”
李善忖急急跑到大门口，吓呆了。
黑狗三尺长的身子，半蹲在一辆军用吉普车前盖，高翘的尾巴下面是挡风玻璃。
玻璃被喷得斑斑点点，暗黄色。
车里一个黑洞洞枪口，对准黑狗。
黑狗抖两下起身跳车，慢悠悠回到院子趴下继续晒太阳。
它，对眼前的危险一无所知。
李善忖，一动也不敢动。
枪，是Ak47！
握着枪的双手微微发抖，但手的主人表情却很狰狞。
杀手！
看起来像新手。
说不定我还有机会说服他，放下枪。
李善忖冷静做出判断，摊开手露出掌心缓缓向下，表示没自己没有威胁。
杀手一步跳下车，笔直伸出双手紧紧握住AK，枪口遥指李善忖脑门正中。
李善忖暗叹一口气，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消失。
眼前的杀手，绝对无法用言语说服。
胳膊，没有一点颤抖。
表情，没有一丝犹豫。
眼神，嗜血、冰冷。
呼吸，就像西伯利亚刮来的寒风，激得李善忖额头冒出细密汗珠。
能接单的杀手，都经历过血与火的反复淬炼，灵与肉的来回撕扯。
坚持到最后，才能从尸山血海中杀出地狱，来到人间。
一枪，带走一条人命。
不杀狗，是不想浪费子弹。
不说话，是不想浪费力气。
枪响之前，李善忖很想问一句。
是谁？
派你来杀我？
但杀手明显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的铁律，沉默着把两根食指挪到扳机。
我和你拼了！
李善忖一把抢过AK47藏进手心，抬起手背擦掉被太阳晒出的汗，笑道：
“先洗车，招苍蝇。”
…
身穿迷彩服的杀手拿起水管，冲掉车头暗黄色斑点，又扫干净地面，沿着院墙远远绕开晒太阳的黑狗，轻轻进了堂屋。
李善忖招呼杀手坐下喝茶：
“大哥，您贵姓啊？刚才演挺像，我差点就信了。”
杀手不好意思搓搓手：“免贵姓张，张利民，昨晚熬夜看兵王小说入了戏，李总你别介意啊。”
“没事，我也入了。”
李善忖把掌心里的AK递上，问道：
“挺精致啊，哪买的？”
张利民不好意思笑道：
“自己做着玩的。”
“张大哥好手艺！”
李善忖翘起大拇指，问道：
“怎么不做成同比例？”
张利民把AK放到茶台上，摇头道：
“做过，影响家庭团结。”
？
李善忖试探问道：
“嫂子不让你玩？”
张利民：“……”
李善忖赶紧道：
“张大哥，别误会！我是说嫂子不给你玩枪？”
张利民：“……”
“您看我这嘴！”
李善忖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道：
“对不住啊，是我没表达清楚。”
张利民深吸一口气，悠悠道：
“没关系李总，你别解释了。”
“那怎么行！话一定要说清楚，请务必听我再说一次。”
李善忖思索再三，清清嗓子：
“是不是嫂子不让你自己玩枪？”
张利民起身就走。
李善忖一把拉住，急急道歉：
“想走？把枪留下！”
…
张利民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擀面杖粗的胳膊抽回来，坐下道：
“李总，不是我不送你，是真出过事，大的我做过一把，挺满意就挂在办公室墙上，结果半月后不见了。”
李善忖再倒一杯茶递过去：
“嘿嘿，准是遇到发烧友了。”
“来办公室的，不是客户就是领导，一把玩具枪又不值钱，我就没放心上。”
张利民拿起茶杯一口干掉：
“结果，第二天天没亮就出了事。”
“怎么了？”
张利民叹口气道：
“我还在做梦挖战壕呢，大门就被撞开了，以为进贼了就躲到床底下。听脚步声人有点多，来的也快。我看没有趁手的家伙，就从床底箱子拿出两个RG-60TB……”
“我记得那玩意儿，造型挺复杂吧？”
李善忖笑道：
“我之前雕了一个月也没成。”
张利民看李善忖一眼，欲言又止。
这个眼神很熟悉。
就像国服阿离在敌方塔下，邂逅五个落单的青铜。
李善忖赶紧倒茶，呵呵笑道：
“现在还有人敢入室盗窃？报警啊。”
“报了，直接打给我妹夫，他刚调到刑侦，反恐。”
“反恐？那估计还在加班。”
“我也是糊涂了。”
张利民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
“当时情况紧急，第一个念头就是找熟人，结果——”
张利民顿了顿，放下茶杯。
李善忖马上添茶，问道：
“结果呢？”
“我妹夫，真在加班。”
“电话没通？”李善忖果断道，“那赶紧打110啊，县城三分钟就到。”
“不是，电话通了。”
李善忖抚掌大笑：
“好啊，反恐上门速度比110还快。”
“是很快。”
张利民一口气喝掉热茶，微微一笑：
“他在我家接的电话。”
李善忖：“……”
然后默默再添上茶水，问道：
“怎么加班加到你家了？”
“我也纳闷啊。”张利民苦笑道：
“我一听是他就从床底出来了，结果这小子冲上来就我把按地上，旁边有人说一箱子手雷三等功肯定跑不了，让我妹夫请客。”
“哈哈，他们以为你倒腾军火？”
李善忖差点笑岔气：
“那这三等功没了。”
“唉，我妹夫扯开拉环发现是假的，又接了几个电话，骂骂咧咧走了。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立功，又能大义——，咳咳。”
张利民被茶水呛到，好半天才缓过来。
李善忖摸摸生疼的肚子，笑道：
“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现在也没搞清楚，听说我妹说和那把找不着的AK47有关。”
张利民摇头叹气道：
“我妹还和我大吵一架，说我影响她老公进步，见面都不和我说话，唉——”
怪不得张利民说影响家庭团结。
李善忖再续一杯茶，问道：
“张大哥清早登门，找我什么事？”
张利民笑道：
“我在县城开了个叫亿利的小超市——”
“张总谦虚了，龙腾谁不知道亿利大名？”李善忖笑着打断：
“你镇上分店员工很敬业，我关窗开六十迈，还能把传单扔进车，忒神奇。”
“那是山寨店。”
张利民掏出一张金色卡片递过来：
“李总，以后来亿利，八五折。”
李善忖：“……”
张利民笑道：
“您贵人事忙，我就开门见山了，听朋友说您种了六十多亩韭菜，这不来谈合作嘛。”
“朋友？”
李善忖问道：“您说的这位朋友，我认识吗？”
张利民点点头：
“是您同学呢，姜红鱼姜女士。”
“是她啊。”
李善忖微笑点头：
“不卖。”
张利民：“……”
过半天才开口问道：
“为什么？”
李善忖笑笑，端起了茶杯。
此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利民叹了一口气，起身。
李善忖一把拉住他胳膊，冷笑道：
“想走？把枪留下！”
张利民：“……”